2014年2月26日 星期三

時間

Bath Abbey

莊嚴肅靜的教堂裡,似乎只要有一丁點聲響,
就會被迴音放大般撩繞在空間裡直到被每個人聽見,
來訪的旅人用呼吸、用眼睛一一撫觸存在於百年時光的建築細節,
我們的喉頭發出讚嘆呻吟的同時,
頂上的聖者、天使雕像,也用溫和並帶著批判的眼光看著從以前到現在的人們,
不由自主雙手祈禱,彷彿教堂裡是靠近天堂最近的捷徑。

人們過於專注於自己的慾念、想望時,總易忽略那當下的美,
沒人注意到,角落裡的祈禱室裡有對夫妻細聲交談,
白髮蒼蒼、手若枯槁的緊握住對方,
他們雖老,但是身在百年教堂裡,彷若孩童般年幼脆弱。

教堂外的墓園,草地正青綠新鮮,
逝者已遠,其名出現於旅人之眼中,又像是活在現在般,重新又被呼喚著,
現在已是過去,而過去就在現在。

2014年1月4日 星期六

【Short Story】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雪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雪,
生在亞熱帶地區的她,從未親眼見過,甚至連想都沒想到能親身觸碰過,僅管這場突如其來如同飛塵般稀疏,灰白的雪花落入地面,漸漸融化並弄髒石子地,她還是怯怯的伸出雙手,讓雪花輕輕飄落在手掌心,征征的看著雪花融化消失,她滿臉笑容的難掩興奮,這是她到上海的第三天。

那個跨年的夜晚,她如同去年、前年,與夥伴們聚在一起,看著怎麼看都不會膩的盛大煙火,像往常一般,擁抱身邊的好友互相道新年快樂,大家高舉酒杯瞎鬧到天明,沒有人發現她的笑容裡藏著心事,沒有人發現她比起去年、前年還來得早離席。

沒有人發現。

清晨,在滿地紙屑的新年第一天,她拖著小小的行李,在許多人都還睡夢之際,招了計程車前往機場,司機祝她新年快樂,她揚起一夜未睡的臉擠出一絲笑容。

在這個剛天亮的的機場裡,連櫃台人員都還未上班,她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不安的反覆確認行李、證件是否備齊,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個人搭飛機離開,候機的座椅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同樣在等待,有人在打盹,她也跟著打起哈欠。

帶著忐忑的心情,順利的過了海關,隨身行李只有一個小小的登機箱,這個登機箱還是跟個朋友借的,全世界只有這個朋友知道她這個旅行,這個朋友問她,怎麼想到跟他借行李箱呢?是不是,全世界認識你的人,只有我贊成妳這個不理智又非得去做的舉動嗎?她不說只是點點頭。

不消多久的時間,飛機的輪子重重的碰到地面,隨著人群魚貫離開飛機,踏到機場的那一刻,她說:哇靠!有夠熱。機場的暖氣熱烘烘的燜烤著,她感到有點口乾舌燥,她撥了通電話給他,不意外的他對於她的來到充滿意外。

他們一起坐了子彈列車,花了一些時間才到她下榻的旅館,小小的登機箱在路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響,在這個繁忙吵雜的城市裡,沒有人會特別在意;路邊的噴水池結冰了,又乾又冷的寒風讓她不由自主縮緊脖子,露出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猜不透這個男人對於她的到來是否感到開心,她一直在猜測著。

他帶她穿梭南京東西路,各式的名牌店裡,被人群亂翻來不及整理的衣服堆的像小山那樣,沒有人會特別停下來有禮貌的對待,走了好久,她其實一心想逃離這人群往遠方空曠的天際線走去,經過門口有著大石獅的百年銀行舊址、經過被註記為古蹟的百年出版社,台階上的每一扇門像是有魔力般,吸引她想一一駐足,那個個由歷史建構的城市,每個角落的建築都龐大無比,與她見過的類似的空間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的驚奇。

澄黃的夕陽灑在黃浦江上,江水灑滿閃閃發光的碎亮,對岸的東方明珠塔在暗黑的天際綻放光芒,她一下被迷住了,忘記深旁的人是如何親吻她,也許是被冷空氣凍麻了,也許,她來到這裡的理由只為了看這片奪走他的土地風景,也許只是為了離開困住自己的不安與猜測。

他們一起去了1933、吃了當地小區裡的煎餅,笑笑鬧鬧的穿梭胡同,一起去超市買她從未見過的新食物,開心的下廚做菜,彷彿時間空間不在是個問題。

那天,突然下起雪來,她立在街頭驚奇的看著這一刻,當雪融在她的手掌心時,她才意識到他放開她的手,獨自走遠,若有所思的看著手機傳著訊息,在那一刻,手掌的寒冷貫穿她的全身,她知道這段戀情將走向盡頭,就如同她心心念念想看的廢墟建築一樣,曾經在輝煌華美的建築,終究落得被庸俗簇擁而不堪的頹圮。

最後一晚的離情依依,她留了最喜歡的小玩偶,彷彿將割捨心頭肉般悲悽說:就代我陪著你吧!

沒多久,她就被送到機場,她轉身想給他個離別擁抱,卻發現他像是結束任務般輕鬆不留情的轉身離開。接著,她回到溫暖又熟悉的生活環境,沒有人知道這幾天的假期她去了哪,她快速的還了小小的登機箱給朋友,彼此心領神會的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結束了,這趟秘密旅程,如同收拾遺失的心回來般的旅程,讓自己熱切的情感冷卻的旅程,那場雪聽說持續下了一陣子,即使相隔有一個海峽的距離,她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場雪積的讓人寸步難行,冰封了許多不甚好看的街景,好像也冰藏住將心收拾填補的傷口,靜靜等待春天的來臨。

2013年12月18日 星期三

【soliloquy】不說

媽媽嘴巴都不說 她其實擔心無比
女兒嘴巴都不說 她其實困窘無比

帶著善意,謊言隨之成形,成為安慰彼此的甜蜜糖漿
誰都不想打破虛構的假象,

不想讓擔心、困窘,破壞令人安心的溫暖氛圍。

其實,媽媽擔心女兒的好勇逞強,讓自己步入無可收拾的情境。
其實,女孩困窘的差點失去自尊,讓自己步入無可收拾的情境。

誰都不想說這個事實,沒有人喜歡擔心沒有人喜歡困窘,
無可收拾的情境正逐漸成形,誰也沒有查覺。

2013年12月17日 星期二

【Short Story】結婚誓詞

她坐在咖啡館裡靠窗的位置已經約兩個鐘頭了,這些時間裡,她不是轉頭看著窗外發呆,就是喝著咖啡,用筆輕敲桌上那張白紙。

那個沒有雲的藍天,他們坐在熱門的觀光景點,因為他說這裡有多浪漫,所以她耐住性子忍受過多的人群和熱氣,再忍耐一下,也許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她一直是個乖巧聽話的女孩,也可能因為如此,父母總是呵護有佳,順順利利的上了好學校,師長們也寵愛聽話的她,一直到畢業出了社會,透過父母的安排,在一家小公司工作,安安靜靜安安穩穩的職位,配上乖乖巧巧聽話的她簡直不謀而合。

一切如此安穩,閒暇的時刻跟幾位大學同學一起相約聚餐,吃吃下午茶、晚餐,在準時的時間裡回到家,他總是不用讓人操心。

沒過多久就傳出她要嫁人的消息,對象是爸爸朋友的小孩,經過雙方家長介紹,剛好男孩也喜歡乖巧聽話的女孩,女孩覺得這男孩蠻順眼貼心,交往後,男孩也沒令她失望的貼心溫柔。

她很少說不好。

她總覺得當她回答「不好」這兩個字時,麻煩就此開始,嘮叨也隨之而至,有人幫她規劃好行程也沒什麼不好的,還有多餘時間去吃吃東西、逛逛街、做做指甲,男孩想去哪旅遊,她只要知道去哪、該穿什麼衣服就好。

這樣很好,她想,不去想其它可以說「不好」的事。

有什麼是讓她想對所有的好說不好的事呢?她歪著頭一時半刻也想不出怎麼回答。

喔喔~她記得她聽到朋友們自助旅行的經驗,她的眼睛閃閃發光的想像,想像自己一個人身處莫生的慌張感;她看著電視裡,登山的旅人拿出背包的餐具、火爐,在荒野中升起營火時,想像自己同時緊張側耳聽著森林暗處的窸窣聲;這一切的想像,在她悄聲説「哇~」的同時,和著熱茶一併吞下,彷彿不曾出現過一樣。

再兩天要舉辦婚宴了,婚顧提醒她要盡快寫婚禮誓言,那可是交換戒指的重要前戲,可不能說聲「好」就能應付過去的事項。

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出要對新郎講的誓詞,好像,平平順順安安靜靜的走到這一刻,她記得去過哪看過什麼景色吃過什麼東西,除了多一句「謝謝」,她再也想不出什麼要對男孩說的話。

不能說「我願意」就好嗎!?腦怒的她這樣想著,依舊輕敲手上的筆。
她突然想到有個文筆極佳的好友,也許,也許可以幫她這個小忙寫寫婚禮誓詞,她不加思索的去了簡訊要求著,朋友勉強的答應了,瞬間,她像繳了功課的小學生歡欣鼓舞起來。

她收拾筆記本、錢包、耳機還有手機準備放入包包離去,突然撇見手機有個好友傳來未讀簡訊,簡訊內容是這樣寫著:「不好意思,我有張去歐洲的機票,因為臨時有重要事,需要轉售,可以幫我問問誰想要嗎?感謝!」

她望著手機簡訊怔了怔,迅速回覆:好。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再補充回覆:我要!

腳步,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像是被施咒一般立定在原定,深陷泥淖不能動彈,焦慮的全身發著汗、手指發抖,不斷握緊再放開,用力的指尖都發白了。

這次,她沒有詢問爸爸媽媽老公老闆或是其它人。

她只是對這個簡訊詢問說了聲「好」,接下來的選項裡,她都對著突如其來的旅行選擇說「好」。

爸爸媽媽老公老闆或是其它人的問她;這個選擇好嗎?
她說:「好」,回答的堅定無比。

她對著賣她行李箱的店員說好、她對著機場臨櫃人員說好、她對著另個國家的鐵路人員說好、她對著旅館的服務人員說好、她對著市集裡的小販說好、她對著賣她紀念品的小販說好。

無比自由,她感到相當的好,即使為了賺旅費,她必需窩在餐廳後面洗著髒碗盤、蹲在草莓田裡瘋狂採收著,直到手指都粗糙了,她還是感到相當的好。

偶爾,她抽空撥個電話給爸爸媽媽老公老闆報平安,他們問她:回家好不好?

她說:「不好」,回答的堅定無比。


2013年12月14日 星期六

【soliloquy】收藏

很久沒有見到你了,

這其實是謊話。

你常常出現在我腦海裡,一次次復習你的表情、動作還有說話的語氣聲音,但,是實上,你早已離開,離開我的生活圈,沒有人會再說出你的名字讓我聽見,

那天無意看到你,你完全沒有變化,跟當時我們相處時長的一樣,你的頭髮、眉毛、眼睛、手臂到鞋子,我像看一個收藏品的方式將細節一一看進眼裡,當時的回憶,帶上當時的空氣與溫度瞬間讓我回到過去,我定在原定無法動彈,直到突然想起要呼吸般,用力喘氣才把自己帶回。

當然,我也想起時光變化的那刻,在那些爭吵過後我們形同陌路的冰冷,連名字,也不肯好好記住的憤恨。

會捨不得嗎?
會吧,但我捨不得的應該是自己,當時為愛不顧一切、勇往直前的自己,分不清楚對或錯,就衝動的自己,而那個自己也許也隨這一切傷痛,收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

我所記得的收藏的,是我當時擁有的美好回憶,放在收藏的盒子,再封上蠟,用想念仔細端詳。




【soliloquy】爭吵

擅長遺忘,尤其在吵架時最易看的出,在惡語相向的那一刻,所有美好的相處回憶,瞬間如泡沫不見蹤影,過往甜蜜又迂迴的話語,在那瞬間,變成犀利刻薄的串句,總會在那個狀態下,驚呼平常講話緩慢甚至有點結巴的自己,怎能如此快速使用唇舌釀出傷人字句。

因為不甘、委曲,而產生過多的憤怒,像壓力鍋爆炸般,無可收拾的造成雙方非傷即殘。

這是我嗎?
在所有脫口而出覆水難收的話語後,心裡小小的對不起與懊悔偷偷的在腦袋裡迴響,若是我用溫柔包容的話語來建構溝通程式,也許就不需要再耗費過多的心力,重建彼此和平的國度氛圍。

嘴巴,其實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惡毒,還要無法控制,甚至倔強的叫人搖頭,從上揚的微笑到緊抿著唇,只稍在那瞬間,我們變身成電影裡最安暗的角色,縱容心底裡最偏激的人格上場當打手。

經過兩敗俱傷後的爭鬥,我們退縮在自己所屬的角落裡無力說任何話語,任憑後悔、傷心化成眼淚交織在臉龐,誰也不想先釋出善意伸出手給予對方溫暖,我們都在等待,只要對方稍稍收起武器,另一個對方隨即奔去擁抱,然而,我們的自尊如同盔甲般,保護我們也阻礙我們前進,甚至連眼神也可以隱匿。

多數的時間裡,我看著你,在思考你的行為模式,想找出更能瞭解、更能美好相處的方式,我討厭不守時與不守信,這在自己的人生法則裡,是所謂的教條,沒機會也沒理由必需不尊守,愛遲到與說謊的天性,將這法則衝撞的殘破不堪,最後僅用自尊來保守餘下的空間,退卻再退卻,退到無路可退時只能用憤怒來一搏,兩敗俱傷,顯而易見。

這是我們樂意架構出來的理想世界嗎?

2013年12月5日 星期四

【one day】冷天

冷天
在那個瞬眼降低的溫度
那個身體開始發抖脖子緊縮的那刻 才真的覺得冷
在那個寂靜的空間裡 冷空氣和孤單細細小小的爬上毛細孔
任何一處都無法閃躲
即使拉緊衣服還是忍不住嘴角打顫

突然 不可預期想起的 是你在口袋裡溫暖我的手的你
那個曾經 像遙不可及的距離 像看的見卻永遠無法前進的距離
手握緊 握住的是冷冽的空氣 突然間 我想起你的側臉

但 僅僅如此
再近一點 也許 連這又冷又孤單的空間
也無從讓我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