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先生~你等下就照著紙上的台詞說吧!要帶喜悅卻隱隱的憂愁情緒在裡頭呦!你應該可以做的到吧?」他盯著說這些話的嘴巴,沉吟了一會:「…應..應該是可以的,我試看看好了」。
接著,厚重的門被關上,發出悶悶的氣壓聲,這個狹窄的空間裡,大概可以塞進兩個身高180公分、體重90公斤的壯漢,就會讓這空間裡的人足以缺氧的那樣狹小,更別說為了過濾更多雜音,在天花板、牆面、地板、椅子都貼上吸音的材質,昏黃的燈光讓他更專注在那張寫在A4紙上的幾段文字,他默唸了幾次,用不同的語調重覆著。
「準備好了嗎?開始了!」監聽耳機傳來錄音師的指令,他深呼吸對著眼前一個拳頭的距離說出那句添加適當情緒的完美字句,語畢他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他覺得像在唸一首詩。
耳機裡沒有任何聲音,他剛剛說出的文字像是馬上被麥克風和四週的吸音材質吞沒般瞬間無聲,只有他緩緩的呼吸聲,「嗯…剛剛的不錯,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多錄幾種不同語調好嗎?來~再一次!」耳機裡再次傳來音師的指令,他照著做了,直到大家滿意。
「喀」的一聲,厚厚的門再次打開,日光燈有點刺眼,空氣裡的氣味變的清新少了許多收音室裡的霉味。
「很好,謝謝你的幫忙,給我你的資料,再給你酬金」這個年輕的製片對他笑著說;他看到他的眼睛因為熬夜充滿血絲,他好想跟他說別太辛苦呀!但是他的嘴巴卻流出:「你不想那麼早死掉吧!別這樣繼續了!」,對面年輕的製片對他這樣的話語感到不知所措,空氣瞬間凝固,「啊啊~不是這樣的呀嘴巴,要說謝謝、辛苦了,這樣大家可以理解、接受的話呀,該死的嘴巴」他對自己說出的話也怔住了,只能張大眼睛盯著眼前的人,然後漲紅臉揹著包包低頭離開,「聽說他有點神經病」他離開時,耳朵聽到後方的人輕聲的說,為什麼隔那麼遠的聲音,卻比監聽耳機傳來的聲音更清晰呢? 他疑惑著。
隨著火車窗外的景致從灰色的城市景象,慢慢變成濃綠山林、藍色大海景色時,他不再思考這些無解的疑惑。
回到家,看看時間正好,他換了衣褲,帶著愉悅的腳步前往住家附近的海灘,鄰居賣菜的阿伯跟他打聲招呼:「啊要去游水喔!?等會回來記得來拿菜,賣不完丟掉可惜啦!」,「好,放我家門口好了,謝謝」;再路過巷口賣包子的大姐:「等下記得來跟我們吃晚餐哩!人多比較好煮啦!啊你曬那麼黑是要出國當黑人嗎?」他對大姐哈哈大笑幾聲。
他攀上那塊熟悉的岩石,海水映著金色的夕陽光茫,有幾個小孩已經在海面上玩耍了:「快來呀!海水很暖,再不跳下來游,等下天黑就不好了」,他旋即砰的一聲跳下海面,同樣都是砰的聲音,為什麼這裡不用說話就那麼快樂呢?海面下的魚被他驚嚇的四竄,珊瑚在岩石上綻放,金色的光茫穿透海洋照在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像快畫布沾染眾多色彩,他的嘴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隨著氣泡緩緩上升、消失,等到太陽慢慢消失,黑夜漸漸覆蓋這個世界時,他跟著孩子們一起去大姐家裡吃飯,他帶來了些城市的禮物,大家說說笑笑的渡過這晚,彷彿連同他的疑惑一併吃下肚。
清晨,他一早就起床,開始做起瑜珈、畫起未完的畫作,隔壁家的小孩有時也會帶著小小的畫紙、彩筆跟著他有模有樣的畫起來,他有時會說:「你的顏色不對啦」,小孩嘟著嘴巴說:「這是我想要的顏色,這才是對的」。
在這裡,東部的一個小漁村,在他住的小平房附近,沒有人說他是神經病。
那時在城市裡的他,只是很認真的想表演好那個聲音表情而已,他希望在第一句時就可以完成這表演,所以在演出前,他在大家面前開始做起伸展動作、發聲動作,在大家正襟危坐時,在他面對一群穿著西裝筆挺的客戶前,他只是想完成他的工作而已。
幾個星期後,他在夜裡打開電視邊開始做菜,一句熟悉的廣告台詞出現,他專注的聽了那句台詞「還是選了第一次錄的版本呀!哈」他嘴角上揚,繼續手邊的動作,今晚要煮一鍋魚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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